蘋果日報
20080413
老 人 家 八 十 多 高 齡 去 世 ， 是 笑 喪 了 。 而 且 是 在 沒 什 麼 痛 苦 中 上 路 ， 像 早 上 起 來 不 太 舒 服 ， 躺 下 休 息 ， 本 與 老 伴 盤 算 著 ， 待 會 就 下 樓 看 看 醫 生 ， 坐 著 坐 著， 心 頭 一 痛 ， 暈 過 去 了 。 前 後 只 是 兩 三 個 小 時 ， 沒 什 麼 轉 折 ， 就 無 聲 地 離 世 了 。
不 擅 言 辭 的 我 ， 看 著 老 人 家 遺 下 的 老 伴 ， 欲 語 無 從 。 斷 斷 我 不 能 說 ， 這 樣 走 ， 不 是 很 好 嗎 ？ 沒 在 痛 苦 中 掙 扎 ， 沒 在 慢 性 疾 病 中 失 掉 自 尊 ， 而 且 大 去 時 老 伴 陪 伴 在 側 ， 不 用 擔 心 免 了 分 神 ， 閉 上 眼 睛 就 能 長 眠 下 去 ， 也 許 唯 一 的 遺 憾 ， 是 子 女 趕 不 及 來 見 最 後 一 面 了 ， 但 怎 說 ， 也 全 是 前 生 修 來 的 福 啊 。
話 在 嘴 邊 ， 但 怎 也 沒 說 出 來 ， 他 的 老 伴 雖 已 有 點 看 破 世 情 ， 但 這 種 時 刻 ， 說 這 種 話 ， 未 免 有 點 涼 薄 。 起 碼 ， 我 深 信 人 們 較 易 接 受 「 節 哀 順 變 」 ， 或 「 別 想 太 多 」 這 種 經 過 修 飾 的 話 語 。
爸 曾 跟 我 說 ， 將 來 能 在 睡 夢 中 大 去 ， 那 就 是 福 氣 。 我 奉 信 這 套 ， 怎 麼 生 如 何 死 ， 都 無 法 強 求 ， 只 能 看 造 化 。 長 命 百 歲 有 什 麼 好 ？ 吸 血 殭 屍 有 幾 百 年 的 壽 命 ， 但 他 不 是 很 寂 寞 ， 沒 人 與 他 分 享 一 切 嗎 ？ 還 是 老 調 子 ， 生 命 只 在 乎 精 彩 ， 捱 過 跌 過 ， 風 雨 過 後 的 彩 虹 依 然 光 照 著你 的 人 生 ， 那 就 夠 了 。
生 命 的 來 去 ，教 我 們 漸 漸 學 懂 放 開 ， 由 如 何 的 不 捨 到 沒 奈 何 的 捨 得 ， 那 種 聚 散 ， 非 得 自 己 走 過 ， 才 明 白 箇 中 滋 味 。 當 看 到 肉 身 變 成 徐 徐 的 輕 煙 時 ， 我 們 其 實 都 那 麼 的 微 不 足 道 。 於 是 ， 還 有 什 麼 需 要 執 著 呢 ？
